村后的那片玉米地

文/杨泽明

在我们村庄后面，是一大片农田。孤居闲暇的日子里，我倚窗望去，只见荒草萋萋，没有一丝的生气。田主人黄狗（小名），长期在外浪荡，他不肯做工，更不愿意回家种田。就这样，在主人不想经营的情况下，这片农田年久失荒，宛如被抛置于广袤时空中的一颗并不灿烂夺目的星星。我时常走到这处田垄上去，无论是春寒料峭的清晨，亦或是秋霜满地的秋日黄昏，我睁大了眼睛四处张望，我加紧了脚步四处漫游，终究看不到任何的生机。 一个浪荡子，一片农田——我看不到他在田埂边上忙碌的身影。

今年南方大旱，这片农田更是伤痕累累：干裂的田地，就像是被大地撕开了一个口子，干涸的泥土，就是出血以后结成的一道道血痂。一垄一垄的田地，高低起伏，像极了一个垂死的病人，呼吸不均，它随时都可以撒手人寰。 我想，这片农田没有希望了，任由它荒草遍地，任由它凄然独立吧。——我不是田地的主人，我也无法可想。——这片农田，就当作大自然的一个弃子好了。 又一个慵懒的早晨，当太阳的第一道光辉悄悄地爬进我的窗户时，窗棂上，那盆玫瑰花沐浴在晨光之中，沾着秋露的骨朵，葳蕤可爱，晨风袭来，阵阵花香唤醒了我。我知道，这将是美好的一天。匆匆起床，洗漱完毕，就进入了晨诵（这是我今年以来的习惯），我干瘪瘪的知识田地里，亟需雨露般的知识，我对知识的渴求，正如久旱欲逢甘霖；又像结冰的冬日翘首盼望春日暖阳的到来。

凭借晨煦的指引，我来到农田里，远远望去，出乎意外的是，有三两个身影在走动，他们手上拿着丈量的工具，有定位仪、皮尺等等，从这头走到那头，一道道田垄都走了一遍。他们接头接耳，仿佛在谈论着什么。至少五年以上，我没有看到这种场景了，心里不由得吃惊。此刻是南方的夏末早秋时节，南方地气暖，虽然没有北方那种落叶纷纷的盛况，但今年的大干旱，导致了很多树木也出现了早凋现象，我瞅着地上的落叶，瞅着田垄上三两个身影，难以知道他们在此处做什么。 轰隆隆、噶扎噶扎的声音，把我从睡梦中唤醒过来。我临窗而望，没想到，时隔五天后，原先那些人都穿上了工作服，此刻正操纵机器在田垄上作业，我还看到了黄狗，他满脸堆笑，给工作人员递烟递茶，他回来了，回来了，来开发眼前的这片荒地了！

接着是，大片的玉米苗下地了，齐簌簌的，仿佛是散射的雨点，很快铺满了这片广袤的田地。宛如一盏茶的时光，整整的十亩地，都种满了玉米苗。玉米苗的个子不算矮，中间笔直的枝干，每隔十厘米就会长出一片叶子，叶片微屈，我发觉，它越往高处生长，叶子越是弯得厉害，个个都低垂着头，从原先的深埋土里，到进入抽穗期，这个过程比较长。等到真正结束玉米的抽穗期，再过五十天后就可以成熟了。 玉米经历了苗种到抽穗期，这个很慢很慢的过程，不正是说：成熟的希望是有的，人世间的所有成就都没有一蹴而就的。 我又有一个疑问：今年南方大干旱，为什么种植了玉米，反而能够丰收呢？ 黄狗给了我答案：水稻、小麦等植物，对于水质、水分的要求相比玉米是比较高的，过于干旱、贫瘠的土地种不了水稻、小麦，却可以经过改良后，用来种植玉米。玉米能够耐干旱耐寒性耐贫瘠，只需要一块不太差的地，耐心经营，有好的方法，它就可以呈现给我们丰硕的果实了。

好一个“耐”字，写尽了人世的智慧！一个人，要耐得住寂寞，耐得住等待，耐得住冬寒暑热。一片土地，要耐得住冻土的覆盖，才会有冰雪融化莺歌燕舞百鸟啭鸣的美丽时光。 有一种说法：拉丁美洲是玉米文明，墨西哥以及中美洲，是玉米的发源地。悠久的玉米文化，使墨西哥人对于玉米的喜爱达到了极致，勤劳俭朴的墨西哥农民对玉米进行大规模的种植与加工，玉米在墨西哥人民中，有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地位，被尊奉为“神物”。 这“神物”，这“天之骄子”，不单是墨西哥人民的，它耐着性子，耐住了舟车劳顿，远涉重洋，早早就走向了全世界了。餐桌上，金黄圆润的玉米棒常让我垂涎欲滴。

如今，窗边的这十亩玉米地，已经是黄澄澄、沉甸甸的一大片了。玉米苞长在中间，外层被一卷卷苞叶围起来，让人怜爱的玉米深藏在苞叶里面，等着收割了。笔直的枝干，翠绿的叶片，黄澄澄的玉米宝宝，一阵秋风徐来，玉米地里仿佛涌现了一大批舞者，迎着风，起舞飘扬。 我若有所思，当我们错误地认为，希望放弃了我们，那希望就默默地在一边流泪了。当我们紧紧地挽住希望双手的时候，那希望就会告诉我们：其实，它一直都在。

瞧着黄狗这个浪荡子，他佝偻着身子，仿佛在田野间写下诗句，沟沟壑壑之间，就是一首首韵味馥郁的诗篇。我黯然神伤，我何尝不是一个知识上的浪荡子呢？对于我如此空虚的一副躯壳，我是那么地嫌恶，摒弃！ 我暗暗地拿起了书和笔，赶紧往我干涸的知识田地里，寻找好的营养，以期灌溉出一片硕果累累的田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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